经方救误疑难病症的体会

  吾临床三十八年，常为疾病之“玄冥幽微，变化难极”所困，每有黔驴技穷之感阅仲景之书，潜心研究经方，方顿开茅塞，一些中西医药久治乏效的疑难病疾，后屡用经方所救。略举案例如下：

一.抵当丸治增生型肠结核。郭某、女、22岁、农民，1994年11月24日初诊。患者于93年1月发病，每次起于右小腹硬满绞痛不可忍，甚至大汗淋漓，哭喊打滚，大便时溏时结，便秘则痛发，变溏则腹痛缓解。经医院内科诊断为增生型肠结核引起的回肠末端不完全性梗阻，行抗结核治疗乏效。诸中医多用活血化瘀，行气通腑之类，迭治10月乏效而求医。吾诊之，除上述见证外，尚有口干喜饮，便秘，察右小腹及脐下硬满拒按，扪之有块疼痛，固定不移，但神志清，小便自利，月经正常，舌尖红，苔黄腻，脉沉滑有力症属下焦蓄血。治当活血化瘀，通下淤热。方用桃核承气汤加味，三剂后虽腹泻数次，但腹痛又发作，诸症不除。吾踌躇许久，窃思攻而不除，莫非药轻病重，遂改投抵当丸攻逐蓄血：水蛭、虻虫各6克、大黄、桃仁各10克，共研细末，炼密丸为9克，每服一丸，每日三次，开水送服。药下腹痛异常剧烈，频频泻下黑水便3次，尔后倦怠乏力，逐调理修养旬日，诸症皆失，病遂告愈。1995年4月15日她因病来诊，说五个月来腹痛未发。扪之腹柔软，小腹包快和压痛点均失。观其面红体胖，与病时判若两人。吾初误在辨证粗疏，用桃核承气汤加味不效，后细考其症，扪之小腹硬满绞痛拒按，时发时止，神志尚清，悟出属伤寒蓄血缓症，非轻剂可廖，故改投抵当丸峻药缓攻而竟全攻。吾丛从临症得知：桃核承气汤证与抵当丸证虽同属蓄血证。但一浅一深，一轻一重，实同中有异，不容混淆，验之临床，效若天壤之别。故不可畏抵当丸猛峻于不用，而用桃核承气汤代之，更不能以活血化瘀行气之剂取而顶替。

二.大柴胡汤治外伤后精神失常。李某、男、工人、1994年11月18日初诊。患者半月前骑摩托不慎翻车，，拍片未见骨折，吾曾用云南白药等让患者内服，樟脑酒洗擦后外伤减轻。近日来又见神志呆痴，精神萎缩，嗜睡，自觉往来寒热，口苦，咽干，默默不欲饮食，便秘腹胀，日晡所发潮热，手足蒸蒸汗出，舌红、苔薄黄，脉弦有力。证属少阳明合病，治当和解少阳，兼泻阳明。方用大柴胡汤加减：柴胡24克，黄芩、枳实、半夏、白芍、大黄各9克，姜片3克，大枣5枚，水煎服。一剂后，大便轻泻三次，神志转清，腹痛及日晡潮热皆减，原方略事加减：柴胡24克，黄芩、大黄、枳实、香附、陈皮、青皮各9克，生姜、甘草各6克，水煎服，一剂。一月后随访，病愈未发。跌打损伤人多重视局部外伤，而忽视外伤惊吓致病。吾初诊亦误在于俗习，用活血化瘀之药治局部，忽略了病人的七情内伤，无疑是舍本逐未。《素问、举痛论》曰：“惊则心无所倚，神无所归，虑无所定，故气乱矣”。后来吾从整体出发，切中惊则气乱心动，心动则五脏六腑皆摇，气乱则少阳枢机不利，气滞郁久则阳明腹实这一病机，和解少阳肝胆，兼泻阳明腹实，用大柴胡汤加减，两剂收效。

三.茵陈蒿合小柴胡汤治头面腋汗。宋某、女 、48岁，干部，1996年11月10日初诊。患者素嗜饮酒，自1994年来两腋下及头面部时大量出汗，尤其冬季衬衣常被湿透，，冰冷难受，不得已每天几换，但下半身无汗。经医院内科诊断为植物神经紊乱，用复合维生素B，谷维素等治疗无效，外用西施兰夏露反致两腋下过敏红肿溃烂，颇感痛苦求开中药止汗，吾遂与玉屏风散加味，桂枝汤加味，竟腋汗反剧？再经信心查问，除上述见证外，尚见面色黄秽，烦渴引饮，每天须饮三水瓶水，消谷善饥，大便秘结，口苦咽干，胸胁苦满，舌红，苔黄厚腻，脉弦滑有力，脉证和参，证属湿热郁蒸在里，少阳三焦不利，湿热上蒸流注。治当清热利湿，疏利少阳三焦。方用茵陈蒿合小柴胡汤：茵陈30克，柴胡24克，质子、大黄、黄芩、半党参各9克，生姜，炙甘草各6克，大枣7枚，水煎服。两剂后大便稍稀，头面腋汗及诸症减半。效不更方，守方再与三剂后，诸症尽处，病遂告愈。与小柴胡汤丸以善其后，随访一年，头面及腋汗不止一病未发。本例误在病人索中药止汗，而吾未详询辩证，套成方与之，用益气固表止汗，调和营卫之剂于湿热内蕴之体，腋汗反剧，实属火上加油。后重温仲景经文：“……但头汗出，身无汗，剂颈而还，小便不利，渴引水浆者，此为淤热在里，身必发黄，因陈汤主之”。……今头汗出，故知非少阴也，克与小柴胡汤。设不了了者，得屎而解”。方顿开茅塞，询知素体多湿多痰，加之嗜酒，致湿热内蕴，脏实不通，故见面色黄秽，烦渴引饮，消谷善饥，大便秘结，湿热郁遇则三焦枢机不利，故见口苦咽干，胸胁苦满，湿热不能外越而上行则头面出汗，下半身反而无汗，湿热流注腋下则腋汗不止，正如《杂病流注犀烛，诸汗源流》曰：“有两腋……久久不愈者，湿热流注也”。故用茵陈蒿汤以清热利湿通便，合小柴胡汤枢转气机、通利三焦，调上达下，宣通内外，药中病所，使湿热去，三焦畅，故三载头面腋汗不止之苦，数剂而除。

四.小柴胡汤加味治腹泻。张某、女、29岁，家属，1997年8月30日初诊，患者2月起于感冒，并见每昼夜泻下溏便约8次，左小腹和脐下隐痛，经服黄连素、痢特灵、庆大霉素等西药及霍香正气丸，迭治二月有余，后经人介绍来诊。吾经细心察问，除上述见证外，尚有口苦，咽干痛，目眩，恶心，不欲饮食，头晕乏力，面色萎黄，舌边尖红，苔薄黄，脉沉弦细，证属邪恋少阳，内传太阴，脾虚泄泻。治当和解少阳，健脾补中，扶正祛邪。方用小柴胡汤加味：柴胡24克，黄芩、半夏，党参，生姜、白芍各9克，木香、炙甘草各6克，大枣12枚，水煎服，三剂后，腹泻，腹痛，口苦诸症大减，食欲增进，舌淡苔薄黄，脉沉弦，守方在进三剂。1997年9月15日再诊，除倦怠乏力外，诸症皆失，病遂告愈，于小柴胡汤丸善后，随访半年未发。本例医用霍香正气丸和西药治腹泻二月不愈，实属见泻止泻，自然药不奏功。后余详询细查，仔细辨析，从整体出发，悟出病起外感，邪陷少阳，故见口苦，目眩，咽干痛，恶心，少阳郁而不解，正不胜邪反内传太阴，故见久泻不止，腹痛食少，面色枯黄，头晕乏力。本方柴芩合用，和解少阳，半表半里之邪，姜夏降逆止呕，参草枣益气和中，扶正祛邪，芍草酸甘化阴缓急止痛，加森木香以调达气机，故能且中病机。吾经临证得知，仲景虽未表明小柴胡汤可治腹泻，但细析其方义即可悟出，本方虽治在肝胆，有培补中气，，虽清解邪热，又杜内传太阴，方中参草枣并非平淡辅助之品，后人谓之“安内镶外”确非过誉，故本例用小柴胡汤加味治久泻不止，仅五剂而竟全功。

五.桂枝新加汤加味治产后身痛。李某、女、40岁、农民，1995年4月1日初诊。患妇7年前产是大出血后，即感身痛腰痛，四肢麻木，头晕。当地医生以风湿痛治疗，用防风汤加减，祛风通络，散寒除湿止痛，身痛反剧。后又服西药保泰松，安乃近，去痛片，强地松片之类，迭失六年无效而来诊，观其面黄肌瘦，自觉一身酸痛，虽卧床亦酸因不适，劳则加剧。经年累月以致不能劳动，气短乏力，食少纳差，舌淡伴有齿痕，苔薄白，脉沉细弱，证属气血两虚营卫不合，治当益气和营，调合营卫。方用桂枝新加汤：白芍、生姜、党参各12克，桂枝9克，大枣12枚（劈），炙甘草6克，水煎服无剂，1995年4月12日复诊，病去强半，守方再于十剂，病遂告愈。随访一年未复发，并参加农业劳动，观其肌肉丰满，与病时大异。本例产时失血，炙营血虚少而身痛，医不朔本求源，误用祛风散寒之剂重伤其营血，犯虚虚之戒。因非风寒湿痹，故用保泰松、安乃近之类六年来身痛有增无减，缠绵难愈，不能劳动，几成废人，医反叹：“月子病难治”。《内径》曰：“疾虽久，犹可毕也，言不可治者，未得其术也”。后吾遵仲师教诲：“发汗后，身疼痛，脉沉迟者，桂枝加芍药生姜各一两，人参三两新加汤煮之”。识出病起产时失血。医复发汗之，致气血虚少，血不养筋，营卫不合而一身酸痛，故用方益气和营，调和营卫，六年之苦而尽除。后吾用本方治疗产后，外科术后，人流术后或久体虚引起一身酸痛者，多获良效。